将手腕扣住的时候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，塞缇抬头看了凶光毕露的查尔斯一眼——太奇怪了，怎么有人的肉既不温暖，也没有一点弹性，就像，浸透了冷水的棉花一样。
塞缇扣住的是腕骨，她手不大，但好歹抓对了地方，中指搭在凸起的桡骨边上，一只纤细的小手狠狠一捏。
查尔斯·波利深吸了一口气，顿时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。他被塞缇抓住的那只手掌半蜷着，肘部向着右肋处缩进，上半个、山一样的身子向着塞缇的方向倾倒过去。
塞缇被叫声唬了一跳，下意识就松了几分力道。
她不知道自己的力气究竟有多大。当见查尔斯伸过手来时，塞缇顾忌着黑猫，不敢再轻易动用火焰，只是束手就擒——像寻常女孩那样尖声惊叫、矮身躲避？她只是思考了一秒，就放弃了那种打算。
可是塞缇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受到伤害，于是抓住查尔斯时就使了最大的力道。
查尔斯“嘶嘶”地吸着气，甚至已经顾不上近在咫尺的红眼仆人，才缓过劲来就挥舞着左手向她打去。
塞缇又狠狠一捏。
查尔斯卸了力，佝着身体，又是一阵痛苦的哀嚎。
红眼仆人身上流出的鲜血已经被黑雾吞吃干净，圆石小径上只有过去飘落的枯叶和扬起的尘土。满是愤懑和仇恨的眼中渐渐掺入了几分茫然，他迟疑着停下脚步，转动僵硬的脖子，望望这个、又瞧瞧那个——总觉得有什么不对。
塞缇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在仆人和查尔斯眼中有多不符合常理。
抓腕的这一招还是她在路上学来的。塞缇对人世的了解毕竟不多，有时候她喜欢待在窗口，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。有一次，她偶然看见一个人被抓住了手腕，也不知道对方使了多大的力道，五大三粗的汉子当场涕泗横流。
流着泪“哎哎”叫的人和他对面哈哈大笑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，也不知怎地，这个画面就被塞缇牢牢记下了。
手背处微微一凉，塞缇以为下了雨，突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，面上露出嫌恶的神色。
她转头望着那个死而复生的仆人，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让塞缇不寒而栗的想法——那只黑猫会透过他的眼睛看见自己吗？
又仔仔细细地盯着那双突出的眼。
将世上万物玩弄于股掌的恶意，和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怨憎终究是不一样的，不得不说，塞缇最后松了一口气，暗笑自己多心。
她想了想，用另一只手示意仆人再上前些，随后提起查尔斯的袖子，将那只软塌塌的手搭在他的手上。
到底是死人的身体，塞缇不知道黑雾为什么能支撑他行动自如，但临死之际显现的狰狞表情似乎永远都无法从那张面孔上脱下来了，唯一能够泄露仆人情绪的，只有一双暴突的、猩红的眼。
此时他正带着几分疑惑望着塞缇。
“我不帮他。”塞缇不喜欢查尔斯粗暴的求救方式，所以对帮他抵挡仆人没什么兴趣。
而且，查尔斯不由分说取走了仆人最珍视的东西，也应该允许对方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呀，塞缇如此想道。
于是她弯了弯嘴角：“交给你了。”
差点就说成了“送给你了”，塞缇摇摇头，查尔斯又不是自己的东西，怎么能送呢？但是将他交给他的仆人，让他们自己协商问题的解决，这种说法……应该是对的吧？
塞缇不确定地想，顺手拉过查尔斯的袖子擦了擦手背。